这双手

人都有一項
甚至多項嗜好與特徵

若問這公司內的任何人
小李是哪一位
人人都會說

[啊! 你是說, 愛戴手套那個李小姐嗎?]

小李嗜戴手套
甚至收集手套
什麼樣式什麼顏色的
只要你能叫得出牌子的
她大抵都有一付

只要天氣一開始冷
小李就開始戴手套
一到了室外
忙不迭雙手套上
在別人眼裡
小李老是看起來怪冷的

有人則說
戴手套是沒有安全感的象徵


小李至鐘愛的
是一雙紅色麂皮手套
她說

[灰暗的雨天裡, 戴這個好叫到街車,因為醒目的顏色]

也不無道理
只是明理的人
都知道其中必有緣故

小李很少與人說話
朋友甚至也不多
中午往往刻意避開同事
只往相熟的小店喝湯吃三明治

今日是她生日
還是照往常
英格倫蜆湯,與牛肉起司三明治
小店老闆早知道今日是她生日
特意在麵包裡多塞了肉
因她越來越瘦
面容憔悴
連外人看了都心疼

小李感激
心裡只覺得無奈
報以苦笑
生日竟在這裡渡過

自未婚夫四年前飛機失事死後
就沒再與誰過生日
這雙紅色麂皮手套
便是他所送
當時怕行李重
自紐約購得後
先以包裹快遞寄到香港給小李
自己則四天後上飛機


結果手套與噩訊一起到達




小李脫下紅色麂皮手套
挑了靠窗的一個小桌坐下
天氣寒冷
吃鹹牛肉三明治陪熱湯
最愜意不過

小李在心裡對自己說

[生日快樂, 今年又是自己渡過]


匆匆吃完
看了看腕表
已是該回去上班時間
好在公司離這裡不遠
步行十分鐘便到


回到了公司
小李才發現
手套不見了
左右翻了口袋與背包
硬是沒有
紅色麂皮手套呢?
該死, 一定是忘在三明治店了

趕緊的又奔回小店
老闆卻說沒有見到
轉身看看剛才吃飯的桌子
上下都沒有手套的影子

小李急了
正要轉身離開
打算在剛才經過的路上好好找找
動作太大
與身後的一個人撞個滿懷

正要出口罵人沒長眼睛
一低頭就看見
咦,紅色麂皮手套
脫口就說

[怎麼在你這裡?]

那人一臉無奈與困惑
劍眉星目, 也是氣急敗壞地說

[小姐, 這手套是妳的不是?]

小李只當他在路上撿到了
連聲道謝

但是還沒完呢
陌生男子又接著問

[妳問我為什麼我有, 我才覺得奇怪呢
剛在小吃店裡我已經看見妳戴著這紅色麂皮手套. 只覺得醒目. 沒想到妳走了之後, 我適才竟在自己口袋裡摸到這手套, 你說奇怪不奇怪?]

小李可沒聽過這麼玄的事
連忙把手套接過
仔細檢查
上面還有上次喝龍蝦湯不小心弄上的一塊油
果真是小李的那雙手套
錯不了

只是,怎麼會到了這個陌生男子的口袋裡?
小李怎麼也想不透
這個陌生男子也只一逕搔頭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看那男子
不像個壞人
反倒看他那一逕搔頭困惑的樣子
倒有些傻氣了


回到了辦公大樓
小李仍然覺得困惑
沒有道理啊
怎麼好端端的手套像長了雙腳似的
無故會跑到別人的口袋裡呢?

想著想著
正要把手套從口袋裡拿出來的時候
一摸
怪了
怎麼只剩一隻
正是沾染了龍蝦湯的那隻
手套明明是一雙
如今卻只剩一只了
會不會是剛才人一急
便掉落了一隻?

小李走回電梯
又走回大樓櫃檯
問了管理員
皆一無所獲

好好的手套怎麼就這樣給掉了?
小李失望地走回辦公室
卻也無心辦公了

才剛坐下來
又順手拉開抽屜
想拿另一副手套出來先戴著
天氣冷
小李不習慣手上沒有手套
指尖老是冰涼涼的

卻看見抽屜裡
好好的躺著一隻紅手套
卻不是剛剛拿回來的那一隻
這應該是掉了的那隻啊

小李雖覺得十分古怪
但是此時想到亡故的未婚夫
不禁關了房門便失聲痛哭

[森,是你嗎森? 你是否有話同我說?
不怕不怕, 我如今最愛的還是你, 不計較你以什麼身貌出現. 森, 你是否試圖用手套來告訴我什麼? ]

小李跪坐在地上
呆視前方
只覺熱淚流滿面
手裡握著剩的那隻紅色麂皮手套



此時秘書電話進來
說有一位先生找她
什麼, 與手套有關


小李楞住
連忙說 [速速請他進來]




手套找著了
但小李已經不戴手套了
現在小李與拾到她手套的他在一起

她深信
森,是希望她忘記過去
重新享受人生
心裡不再牽掛著他
於是讓紅色麂皮手套仿彿有魔法似
自由來去

奇怪的是
小李的手指再不冰冷
同事看見她總是笑容滿面
都為她高興
只當她是因為有了新戀情

其實與新戀情無關
至重要是必須把前情捨下
方能去除心口大石
一切重新開始
做什麼都快樂許多